言情小說連載
言情小說《離婚后不當(dāng)白月光替身》是作者“核爆小甜餅”誠意出品的一部燃情之一種冰冷兩位主角之間虐戀情深的愛情故事值得細(xì)細(xì)品主要講述的是:導(dǎo)語:結(jié)婚五傅承聿始終把我當(dāng)作他白月光的替他送我的每一件禮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定直到林初回國那他遞來離婚協(xié)議:“她回來你該走”簽完字的回家路我遭遇車醒來我茫然地看著病床前憔悴的男人:“你是誰?”他發(fā)瘋般撕碎離婚協(xié)議:“我是你丈夫!”后來監(jiān)控曝林初在車禍前夜曾與肇事司機(jī)密傅承聿跪在我面前懺悔:“求你再看我一”而我的律師正將證據(jù)遞交給警方:“傅先我的...
導(dǎo)語:結(jié)婚五年,傅承聿始終把我當(dāng)作他白月光的替身。他送我的每一件禮物,
都是按照她的喜好定制。直到林初回國那天,他遞來離婚協(xié)議:“她回來了,你該走了。
”簽完字的回家路上,我遭遇車禍。醒來后,我茫然地看著病床前憔悴的男人:“你是誰?
”他發(fā)瘋般撕碎離婚協(xié)議:“我是你丈夫!”后來監(jiān)控曝光,
林初在車禍前夜曾與肇事司機(jī)密談。傅承聿跪在我面前懺悔:“求你再看我一眼。
”而我的律師正將證據(jù)遞交給警方:“傅先生,我的當(dāng)事人要起訴離婚。
”(一)冰冷的刀尖刮過白瓷盤底,發(fā)出細(xì)碎又刺耳的摩擦聲。我垂著眼,
視線落在盤子里那塊精心烹制的牛排上——五分熟,恰到好處的粉紅色,
淋著他喜歡的黑胡椒醬汁。
空氣里彌漫著昂貴的牛肉香氣和桌上那瓶醒好的紅酒散發(fā)出的醇厚果香,
本該是溫馨的晚餐氛圍,此刻卻沉甸甸地壓在我的胸口。今天是第五個結(jié)婚紀(jì)念日。
餐廳里很安靜,只有暖氣系統(tǒng)發(fā)出極低的嗡鳴。長餐桌的另一端,空著。
那把沉重的絲絨椅背,如同一個巨大而沉默的句號,凝固在時間流逝的軌跡里。我抬起手腕,
腕表指針冷漠地指向九點十五分。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冰涼的金屬表帶,
這是傅承聿去年送的“禮物”。一個限量款,全球不過百只。當(dāng)時他隨手遞給我包裝盒,
眼神掠過我的臉,卻像是穿透了我,落在某個遙遠(yuǎn)模糊的影子上,語氣平淡無波:“戴著吧,
初初喜歡這個牌子?!?這句話如同設(shè)定好的程序指令,
精準(zhǔn)地刻錄進(jìn)我每一年的“紀(jì)念日”。習(xí)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習(xí)慣了他看向我時,
目光里那份永遠(yuǎn)無法聚焦的疏離;習(xí)慣了他送我禮物時,
公式化的、并非為我而生的“初初喜歡”;習(xí)慣了這張長長的、永遠(yuǎn)只坐著我一個人的餐桌。
胃里像是塞滿了冰冷的鉛塊,沉甸甸地墜著,連帶著呼吸都變得困難。我放下刀叉,
金屬撞擊瓷盤的脆響在寂靜中格外突兀。目光下意識地飄向落地窗外沉沉的夜色,
城市的霓虹隔著厚重的玻璃,暈染開一片模糊而冷漠的光暈。就在這時,
擱在桌角的手機(jī)屏幕倏地亮了,無聲地推送進(jìn)來一條娛樂新聞快訊。
刺目的標(biāo)題瞬間攫住了我全部的注意力:獨(dú)家!傅氏總裁傅承聿深夜現(xiàn)身頂級珠寶工作室,
疑為舊愛林初挑選婚戒!甜蜜互動羨煞旁人!下面配著一張抓拍的照片。照片有些模糊,
背景是燈火通明的櫥窗,映照著璀璨的珠寶。傅承聿微微側(cè)身,正低頭看著玻璃柜內(nèi),
他穿著挺括的黑色大衣,側(cè)臉線條在光影下顯得格外冷峻。而他的身邊,
依偎著一個穿著米白色羊絨大衣的纖細(xì)身影。女人微微仰著頭,正對他笑著,
臉頰上暈開的紅暈即使在像素不高的照片里也清晰可見。她的笑容明亮、純粹,
帶著一種被全然寵溺的自信光彩。是林初。
那個只存在于傅承聿書房抽屜深處泛黃照片里、存在于他偶爾醉酒后模糊囈語中的名字,
那個我用了整整五年時間,拙劣模仿、試圖靠近卻永遠(yuǎn)無法企及的幻影。她真的回來了。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驟然縮緊,隨即又被猛地撕裂開來。
尖銳的痛楚從胸腔深處炸開,瞬間蔓延到四肢百骸。
我甚至能清晰地聽見血液在耳膜里奔涌沖刷的轟鳴聲??諝夥路鹉坛闪吮涞膶嶓w,
擠壓著肺葉,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碎裂般的疼痛。 手指僵硬地停留在冰冷的手機(jī)屏幕上,
照片里傅承聿專注的側(cè)臉和林初明媚的笑容,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視網(wǎng)膜上。
胃里翻江倒海,那口被我強(qiáng)行咽下的牛排混合著黑胡椒醬的腥氣,猛地涌上喉頭。
我猛地捂住嘴,強(qiáng)壓下那陣劇烈的惡心感。 幾乎是同時,對面墻壁上巨大的液晶電視屏幕,
無聲地切換到了珠寶廣告。一個金發(fā)碧眼的女模特,在夢幻的光影下旋轉(zhuǎn),
展示著指間一枚碩大奪目的鉆戒。背景音樂是舒緩柔美的鋼琴曲,一個富有磁性的男中音,
款款的語調(diào)念出廣告詞: “Diamonds are forever… 真愛恒久遠(yuǎn),
一顆永流傳?!?“真愛恒久遠(yuǎn)……” 這五個字,如同淬了毒的冰錐,
精準(zhǔn)無比地刺入我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臟。電視屏幕刺目的光映在我臉上,
廣告里那完美得不真實的笑臉、璀璨的鉆石、深情的旁白,
和手機(jī)屏幕上那張傅承聿與林初并肩的照片重疊在一起,
構(gòu)成一幅荒誕至極、又殘忍至極的諷刺畫。 我花了五年時間,扮演一個影子,一個贗品,
努力地模仿著另一個女人的一顰一笑,
只為在他眼中捕捉到一絲稍縱即逝的、可能屬于我的溫度。到頭來,
只換來一句冰冷的“初初喜歡”,和此刻這錐心刺骨的“真愛恒久遠(yuǎn)”。 五年。
一千八百多個日夜。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餐廳里奢華的吊燈散發(fā)著過于明亮的光線,
晃得我眼睛生疼。胃里的絞痛一陣強(qiáng)過一陣,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單薄的衣料。
我扶著冰冷的桌沿,指甲幾乎要摳進(jìn)堅硬的實木里,才勉強(qiáng)支撐著沒有倒下去。
巨大的恥辱和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滅頂而來。 原來,替身連悲傷的資格,都是借來的。
連這痛徹心扉的紀(jì)念日,也只是為了襯托另一個人的“恒久遠(yuǎn)”。 我猛地吸了一口氣,
那口氣帶著冰渣,刮得喉嚨生疼。幾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氣,才將那股翻涌欲嘔的感覺壓下去。
指尖顫抖著,在冰涼的手機(jī)屏幕上滑動,試圖關(guān)掉那則刺眼的新聞。
屏幕卻像是故意與我作對,又跳出一條新推送: 林初回國首亮相!氣質(zhì)溫婉,
風(fēng)采不減當(dāng)年! 屏幕上那張放大的、笑靨如花的臉,
瞬間刺破了我最后一絲搖搖欲墜的鎮(zhèn)定。夠了。 餐廳里死寂一片,
只有我粗重壓抑的喘息聲。我撐著桌面站起來,雙腿虛軟得幾乎站立不穩(wěn)。
那盤精心準(zhǔn)備的牛排、那瓶價值不菲的紅酒、還有這空蕩蕩的長餐桌,都變成了無聲的嘲笑。
我跌跌撞撞地離開餐廳,逃離那片令人窒息的冰冷奢華。沉重的雕花木門在身后合攏,
隔絕了那片虛假的光線。走廊里鋪著厚厚的地毯,腳步落上去無聲無息,像踩在虛浮的云端。
我扶著冰冷的墻壁,一步步挪回臥室。 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夜景璀璨如星河,
卻照不進(jìn)這間空曠得可怕的房間。屬于傅承聿的那半邊衣柜,整齊得一絲不茍,
如同他這個人一樣,冰冷、精確,不容侵犯??諝饫餁埩糁麘T用的雪松須后水的清冽氣息,
此刻卻像無數(shù)細(xì)小的冰針,扎著我的皮膚。我走到梳妝臺前坐下。
鏡子里映出一張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眼下是濃重的青黑,嘴唇干裂。眼神空洞,
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靈魂的軀殼。這張臉,曾經(jīng)被多少人稱贊過與林初有幾分相似?
那曾經(jīng)是我靠近傅承聿唯一的“資本”,如今卻成了最惡毒的詛咒。視線落在首飾盒上。
我打開它,里面琳瑯滿目,全是傅承聿這些年“送”的。翡翠項鏈,水頭極好,
綠得深邃——因為林初喜歡翡翠的古典韻味;鉆石手鏈,切割完美,
光芒刺眼——因為林初覺得鉆石象征永恒;還有那對紅寶石耳釘,
像兩滴凝固的血——因為林初說過紅寶石襯她膚色……每一件,都帶著“初初喜歡”的標(biāo)簽。
每一次“禮物”,都是一次精準(zhǔn)的提醒:你不是她,你只是她的影子。指尖拂過冰涼的寶石,
觸感如同毒蛇的鱗片。一股強(qiáng)烈的、毀滅般的沖動攫住了我。我猛地抓起那條翡翠項鏈,
狠狠地砸向光潔的鏡面!“嘩啦——!”刺耳的碎裂聲驟然響起,打破了死寂。
鏡子中央炸開蛛網(wǎng)般的裂痕,我的臉在無數(shù)碎片中被割裂、扭曲,變得支離破碎,丑陋不堪。
翡翠項鏈滾落在梳妝臺上,斷成幾截,那抹曾經(jīng)象征高貴的綠,在碎裂的鏡面映襯下,
顯得無比廉價和諷刺。粗重的喘息在死寂的房間里回蕩,像瀕死的獸。
看著鏡中那張被裂痕分割得面目全非的臉,一種巨大的疲憊和空洞席卷而來。五年,
我把自己活成了一個精心維護(hù)的贗品,一個貼著“初初喜歡”標(biāo)簽的容器。如今,正主歸來,
我這個贗品,連存在的意義都徹底喪失了。眼淚終于洶涌而出,不是悲傷,
而是徹底的荒誕感帶來的崩潰。我伏在冰冷的梳妝臺上,肩膀劇烈地聳動,
卻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只有眼淚洶涌地流,浸濕了昂貴的絲絨臺布,
留下深深的、絕望的印記。原來,替身連哭泣,都是無聲的。不知過了多久,眼淚流干了。
身體里只剩下一種被徹底掏空的麻木。我抬起頭,鏡中那張破碎的臉依舊蒼白,
眼神卻像燃盡的灰燼,只剩下冰冷的余燼。也好。這樣也好。該結(jié)束了。
這場由他主導(dǎo)、我配合演出的,長達(dá)五年的荒唐戲劇。傅承聿回來時,已是深夜。
他帶著一身室外的寒氣推開臥室門,雪松混合著淡淡煙草的氣息瞬間侵占了空間。
壁燈昏黃的光線勾勒出他挺拔而略顯疲憊的身影。他扯松了領(lǐng)帶,
動作帶著慣有的、不經(jīng)意的貴氣,目光隨意地掃過房間,掠過梳妝臺那片狼藉時,
也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并未停留。他的視線最終落在我身上,帶著一種審視物品般的漠然。
“還沒睡?” 他的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像是隨口一問。我坐在床沿,背脊挺得筆直,
雙手交疊放在腿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試圖用這點尖銳的痛楚來維持表面的平靜。
梳妝臺的碎片在余光里閃著冷光,像無聲的嘲諷。我抬起眼,迎上他深不見底的眸子。
那里面映著壁燈的光點,冰冷,疏離,沒有一絲屬于我的溫度?!霸诘饶?。
” 我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平穩(wěn),甚至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冷靜。
他似乎有些意外我的平靜,眉峰幾不可查地挑了一下,隨即恢復(fù)如常。
他走到床邊不遠(yuǎn)處的單人沙發(fā)旁,沒有坐下,只是將搭在臂彎的西裝外套隨意地扔在扶手上。
然后,他轉(zhuǎn)過身,面對著我,右手從西裝內(nèi)側(cè)口袋里,
抽出了一個薄薄的、印著燙金字體的文件袋。那動作流暢、自然,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決斷。
我的心跳,在那一刻驟然停止了。所有的血液仿佛瞬間涌向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成冰。
盡管早有預(yù)料,盡管在餐廳看到那張照片時就已經(jīng)預(yù)見了這一刻,
但當(dāng)那個印著“律所”抬頭的文件袋被他如此輕描淡寫地拿出來時,
一股滅頂?shù)暮膺€是瞬間攫住了我,讓我?guī)缀鯚o法呼吸。他將文件袋遞向我,
動作隨意得像遞出一份無關(guān)緊要的報表。“簽了吧。” 傅承聿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
平靜得像在陳述一個既定事實。他甚至沒有看我,目光似乎落在我身后的某片虛空里。
“初初回來了?!比齻€字。輕飄飄的三個字。卻像三把燒紅的利刃,
狠狠捅穿了我最后一點搖搖欲墜的自尊。五年。一千八百多個日日夜夜。我的存在,
我的隱忍,我的每一次模仿,每一次小心翼翼的微笑……所有的一切,在他口中,
都抵不過這三個字的分量。初初回來了。所以,我這個拙劣的替代品,
就該識趣地、安靜地退場了。像一件用舊了的、不再合身的衣服,被隨手丟棄。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頭。我死死咬住下唇內(nèi)側(cè)的軟肉,口腔里瞬間彌漫開鐵銹般的血腥味。
疼痛尖銳而清晰,成了支撐我此刻不至于徹底崩潰的唯一支點。我緩緩抬起手,指尖冰涼,
微微顫抖著,接過了那個輕飄飄卻又重逾千斤的文件袋。牛皮紙的觸感冰冷而粗糙。
我垂下眼簾,避開了他那雙深潭般的眼睛。沒有質(zhì)問,沒有哭訴,沒有一絲一毫的糾纏。
所有的力氣,在剛才那場無聲的崩潰中,已經(jīng)耗盡了。
我甚至沒有打開文件袋去看里面的條款。有什么必要呢?財產(chǎn)?我從一開始就沒奢望過。
尊嚴(yán)?早已在五年替身的生涯里,被他親手碾碎成齏粉。我沉默著,站起身。腳步有些虛浮,
但我強(qiáng)迫自己走得穩(wěn)。走向那張寬大的書桌,桌面上纖塵不染,反射著冰冷的金屬光澤。
我拉開抽屜,拿出那支他常用的簽字筆。沉甸甸的金屬筆身,握在手里一片冰涼。
翻開文件袋,抽出里面雪白挺括的紙張?!半x婚協(xié)議書”幾個加粗的宋體字,
冰冷地刺入眼簾。條款密密麻麻,像一張巨大的、無形的網(wǎng)。
我的視線掠過那些分割財產(chǎn)的條目,掠過那些冰冷的法律術(shù)語,最終,
定格在乙方簽名處的那一片空白上。那片空白,像一張等待吞噬的巨口。握著筆的手,
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筆尖懸停在紙頁上方,微微顫抖??諝饽郎萌缤腆w,
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jì)般漫長。我能感覺到身后那道目光,帶著慣有的審視,
或許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耐煩。五年……就這樣了。心口的位置,
有什么東西徹底碎裂開來,發(fā)出無聲的悲鳴。隨之而來的,竟是一種詭異的、死水般的平靜。
我吸了一口氣,那口氣冰冷,帶著血腥味。然后,手腕用力,筆尖落下。
黑色的墨水在雪白的紙頁上洇開,流暢而決絕。一筆一劃,清晰地簽下我的名字——蘇念。
最后一筆收尾,干脆利落。放下筆。那輕微的“嗒”一聲,在死寂的房間里顯得格外清晰。
像是給這場荒唐的婚姻,蓋上了最后的棺釘。我沒有回頭。拿起屬于我的那一份協(xié)議書,
紙張邊緣鋒利,幾乎割破指尖。挺直脊背,一步一步,走向衣帽間。我需要離開這里,立刻,
馬上。多待一秒,這彌漫著雪松香氣、處處刻著林初影子的空間,都會讓我窒息。身后,
一片沉寂。沒有挽留,沒有解釋,甚至沒有一句虛偽的“保重”。
只有一片冰冷的、徹底的沉默。那是替身退場時,應(yīng)有的寂靜。衣帽間的門在身后輕輕合攏,
隔絕了臥室里令人窒息的空氣。巨大的空間里,整齊懸掛著價值不菲的衣物,
一半屬于傅承聿,冰冷、嚴(yán)謹(jǐn),如同他本人;另一半屬于我,其中不少,
都帶著“初初喜歡”的標(biāo)簽。空氣里浮動著淡淡的熏香和昂貴布料的氣息。
我靠在冰冷的門板上,身體里的力氣像是被瞬間抽空,順著門板緩緩滑坐在地。
冰冷的大理石地面透過薄薄的衣料,將寒意一絲絲滲入骨髓。
剛才簽下名字時那股詭異的平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滅頂?shù)奶撁摵瓦t來的劇痛。
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反復(fù)揉捏、撕扯,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血肉模糊的傷口。
喉嚨里堵著硬塊,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有滾燙的眼淚毫無征兆地洶涌而出,
大顆大顆地砸在昂貴的地毯上,裂開深色的、絕望的印記。五年。整整五年。
我像個最敬業(yè)的演員,揣摩著林初的喜好,模仿著她的神態(tài),
努力把自己塞進(jìn)那個名為“林初替身”的模具里。我穿她喜歡的顏色,用她喜歡的香水,
看他喜歡的電影,聽他說“初初喜歡這個”時,還要努力擠出一個“我也很喜歡”的微笑。
我放棄了自己的喜好,磨平了自己的棱角,活成了一個沒有靈魂的、等待他偶爾垂憐的影子。
我以為時間能改變什么。以為水滴石穿,頑石點頭。以為至少……能換來一點點真心,
哪怕只有指甲蓋那么大的一點點。現(xiàn)實卻給了我一個最響亮的耳光?!俺醭趸貋砹??!彼裕?/p>
蘇念,你該走了。多么簡單,多么直接,多么……殘忍。
巨大的屈辱和悲憤如同海嘯般席卷而來,幾乎要將我徹底吞沒。我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
牙齒深深陷入皮肉,試圖用這尖銳的、自虐般的痛楚來壓制胸腔里翻江倒海的嗚咽。
血腥味在口腔里彌漫開,混合著眼淚的咸澀。不能哭出聲。不能。最后的尊嚴(yán),
就是安靜地離開。像一個真正的影子,悄無聲息地消散在光里。不知過了多久,
手臂上的疼痛變得麻木,洶涌的淚水也漸漸干涸,只剩下臉上緊繃的淚痕。
身體里的力氣似乎回來了一點。我扶著門框,慢慢地、極其艱難地站了起來。雙腿依舊虛軟,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目光掃過衣帽間。那些華服美飾,那些帶著“初初”烙印的奢侈品,
此刻都變得無比刺眼。我不需要了。什么都不需要了。我走向角落那個小小的行李箱。
那是很多年前,我搬進(jìn)這里時帶來的唯一一件行李,樸素,陳舊,
與這衣帽間的奢華格格不入。我打開它,里面空空如也。然后,我開始機(jī)械地收拾東西。
只拿屬于“蘇念”的東西。幾件最簡單的、沒有明顯風(fēng)格標(biāo)簽的T恤和牛仔褲,
幾本落了灰的舊書,還有一個小小的、裝著母親遺照的相框。動作僵硬而緩慢,每拿起一件,
都像是在剝落一層粘附在血肉上的偽裝。收拾好那個小小的行李箱,拉上拉鏈。它癟癟的,
輕飄飄的,仿佛裝著我這五年被掏空的全部人生。我拖著它,重新拉開衣帽間的門。臥室里,
傅承聿依舊站在原來的位置,背對著我,面朝著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
萬家燈火如同散落的星辰。他高大的身影被窗外的光勾勒出一道沉默而疏離的剪影。
那份簽好的離婚協(xié)議書,就放在他手邊的沙發(fā)扶手上。他似乎聽到了我出來的動靜,
但并沒有回頭。我也沒有看他。目光掠過那份刺眼的文件,掠過他冷漠的背影,
徑直走向臥室門口。手握住冰冷的黃銅門把手,金屬的寒意瞬間傳遞到掌心。拉開門的瞬間,
身后終于傳來他的聲音,低沉依舊,聽不出情緒:“司機(jī)在樓下。他會送你。”沒有稱呼,
沒有道別,沒有一絲一毫的溫情。只是對一個即將離場的道具,做出的最后一項事務(wù)性安排。
我的腳步微微頓了一下。沒有回頭,也沒有回應(yīng)。只是更緊地握住了行李箱的拉桿,
指節(jié)泛白。然后,拉開門,走了出去。沉重的雕花木門在身后無聲地合攏,
隔絕了那個充滿雪松香氣、刻骨銘心的囚籠。走廊里鋪著厚厚的地毯,腳步聲被完全吸收,
只剩下行李箱輪子劃過地面的、細(xì)微而單調(diào)的滾動聲。電梯一路下行,
冰冷的金屬墻壁映出我蒼白失魂的臉。數(shù)字不斷跳動:18…15…10…3…1。
“?!碧蓍T滑開。深秋夜晚凜冽的空氣瞬間涌入,帶著濕冷的寒意,
像無數(shù)細(xì)小的冰針扎在裸露的皮膚上。我下意識地裹緊了身上單薄的外套。
一輛黑色的賓利慕尚安靜地停在酒店門廊下,車燈亮著,像蟄伏的獸眼。
司機(jī)老陳穿著筆挺的制服,站在車旁??吹轿彝现⌒〉男欣钕涑鰜?,
他臉上掠過一絲毫不掩飾的驚訝,隨即迅速低下頭,拉開了后座車門。
他的動作帶著職業(yè)性的恭敬,但那份恭敬之下,似乎也藏著一點不易察覺的……憐憫?
“夫人,請上車?!?他的聲音很低。夫人?這個稱呼像一根針,扎在早已麻木的心上。
我扯了扯嘴角,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弧度,沒有糾正他。彎下腰,準(zhǔn)備上車。
就在身體即將探入溫暖車廂的那一刻,我眼角的余光瞥見了酒店大堂里那面巨大的落地玻璃。
玻璃上映出外面的景象:一輛銀灰色的跑車如同幽靈般,
悄無聲息地滑停在酒店旋轉(zhuǎn)門外的陰影處。流暢的車門向上打開,
一只穿著精致高跟鞋的腳優(yōu)雅地踏在地面上。緊接著,一個穿著米白色羊絨大衣的纖細(xì)身影,
從車?yán)镦虫枚?。她微微?cè)身,對著駕駛座的方向,笑容明媚得如同春日暖陽,
帶著一種被全世界寵愛的自信光彩。她的目光,越過旋轉(zhuǎn)門,越過短暫的距離,
精準(zhǔn)地、毫無阻礙地,落在了正準(zhǔn)備上車的我身上。是林初。她的眼神里,沒有驚訝,
沒有挑釁,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只有一種純粹的、高高在上的、俯視塵埃般的平靜。
仿佛我只是路旁一粒微不足道的石子,根本不值得她投注任何多余的情緒。
那目光短暫地停留了一瞬,如同羽毛掃過,隨即毫不在意地移開,
轉(zhuǎn)向酒店金碧輝煌的大堂深處。她的身影輕盈地融入旋轉(zhuǎn)門,消失在那片璀璨的光影里。
那一瞬間,時間仿佛凝固了。冰冷的空氣凍結(jié)在肺葉里,
心臟像是被那只俯視的眼神狠狠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
所有勉強(qiáng)維持的冷靜、所有支撐著離開的力氣,都在那輕描淡寫的一瞥中,徹底潰散。
巨大的屈辱感如同海嘯,滅頂而來。我猛地直起身,一股強(qiáng)烈的反胃感洶涌而上,
幾乎要沖破喉嚨?!胺蛉??” 司機(jī)老陳帶著疑惑的聲音傳來。“不用送了。
” 我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像是砂紙摩擦過喉嚨。我猛地關(guān)上了那扇已經(jīng)打開的車門,
力道之大,發(fā)出“砰”的一聲悶響?!拔易约鹤摺!睕]等老陳再說什么,我?guī)缀跏翘右菜频模?/p>
拖著那個輕飄飄的行李箱,轉(zhuǎn)身沖入了深秋冰冷的夜色里。高跟鞋踩在冰冷堅硬的地磚上,
發(fā)出急促而凌亂的聲響,每一步都像踩在破碎的玻璃上。寒風(fēng)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
吹干了臉上殘留的淚痕,帶來一陣陣刺骨的疼痛。我漫無目的地走著,
只想離那個地方遠(yuǎn)一點,再遠(yuǎn)一點。離那個充斥著雪松香氣和“初初喜歡”的空間遠(yuǎn)一點,
離林初那高高在上、如同看塵埃般的眼神遠(yuǎn)一點。城市巨大的霓虹招牌在頭頂閃爍,
變幻著迷離而冰冷的光,將我的影子在濕漉漉的人行道上拉長、扭曲、分裂。
街邊店鋪里傳來歡快的圣誕音樂,櫥窗里展示著甜蜜的情侶裝和璀璨的珠寶,
一切都洋溢著虛假的溫暖和節(jié)日的喧囂。這喧囂像一層厚重的隔音棉,將我緊緊包裹,
反而襯得內(nèi)心的空洞和死寂更加無邊無際。我該去哪里?這個念頭第一次清晰地浮現(xiàn)在腦海。
和傅承聿結(jié)婚后,我的世界就只剩下他和那座冰冷的房子。沒有朋友,
因為他不喜歡;沒有自己的事業(yè),因為他說“傅太太不需要拋頭露面”。五年,
我把自己活成了一個依附于他的、完美的影子?,F(xiàn)在影子被驅(qū)逐了,
才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無處可去。巨大的茫然和恐慌攫住了我。胃部的絞痛一陣強(qiáng)過一陣,
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視線開始模糊,街燈的光暈在眼前不斷放大、旋轉(zhuǎn),
分裂成無數(shù)跳躍的光斑。人行道上的磚塊似乎也扭曲起來,高低不平。我踉蹌了一下,
行李箱的輪子磕到一塊翹起的地磚,猛地一歪。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扶旁邊的燈柱,
冰冷的金屬觸感傳來,卻沒能阻止身體的失衡。膝蓋重重地磕在地上,鉆心的疼痛傳來,
但更強(qiáng)烈的,是那股無法抑制的天旋地轉(zhuǎn)。
不行……不能倒在這里……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抬起頭,想看清方向。模糊的視野里,
只有前方路口不斷變幻的紅綠燈,像一只只詭異的眼睛。綠燈亮起,行人匆匆而過,
沒有人注意到路邊這個狼狽的身影。就在這時,一陣刺眼到極致的光束,
毫無預(yù)兆地、如同撕裂黑夜的閃電,猛地從側(cè)前方直射而來!那光芒如此狂暴、如此迅疾,
瞬間吞噬了周圍所有的霓虹和人影,將整個世界染成一片令人窒息的慘白。
它像一堵光鑄的墻壁,帶著毀滅一切的速度,蠻橫地撞入我的視野!時間,
在那一剎被無限拉長、扭曲。我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yīng),來不及恐懼,來不及思考。
巨大的沖擊力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我的身體左側(cè)!“砰——!
”一聲沉悶到令人牙酸的巨響,混合著金屬扭曲、玻璃爆裂的刺耳噪音,猛地灌入耳膜。
身體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狠狠攥住、拋起,又在半空中被某種堅硬冰冷的東西狠狠撞擊!
劇痛,無法形容、瞬間淹沒所有意識的劇痛,從身體的每一個角落爆炸開來。
像是所有的骨頭在一瞬間被碾碎,所有的內(nèi)臟被狠狠撕裂。
眼前的世界瞬間被潑滿了濃稠的、粘膩的紅色,
然后那紅色迅速被無邊無際的、沉重的黑暗吞噬。意識如同被投入深海的石子,
飛速地沉淪、下墜。最后殘存的感知里,只有一片冰冷刺骨的地面,
粘稠溫?zé)岬囊后w從身體里汩汩涌出,迅速帶走僅存的熱量。還有遠(yuǎn)處,
似乎傳來模糊而尖銳的剎車聲,以及人們驚恐的尖叫……那些聲音,
迅速地被無邊的黑暗吞沒。
只剩下永恒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意識在無邊的黑暗與粘稠的混沌中浮沉。
像沉在冰冷的海底,又像被裹在厚重的繭里。有光怪陸離的碎片在黑暗中閃爍,卻無法捕捉。
耳邊是持續(xù)不斷的、低沉的嗡鳴,像是壞掉的收音機(jī)信號。偶爾,
會掠過一些模糊扭曲的聲音,
……監(jiān)測……”“……撞擊點……左側(cè)……”“……家屬……聯(lián)系……”這些聲音斷斷續(xù)續(xù),
破碎不堪,無法拼湊出任何意義。身體感覺不到邊界,只有無處不在的、沉重的鈍痛,
像潮水般一波波涌來,又退去,留下冰冷的麻木。不知過了多久,
那無邊的黑暗似乎褪去了一些,變成一片朦朧的灰色。沉重的眼皮像是被膠水粘住,
每一次試圖掀開,都耗盡了全身的力氣,換來一陣尖銳的刺痛和眩暈。終于,
一絲微弱的光線刺破了眼皮的屏障。視野里一片模糊的白色。天花板?燈光?
眼球艱難地轉(zhuǎn)動了一下,視野里出現(xiàn)晃動的、重疊的人影。白色,刺眼的白色?!啊蚜?!
蘇小姐醒了!” 一個帶著驚喜的、有些陌生的女聲響起,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遠(yuǎn)。緊接著,
是紛亂的腳步聲,儀器發(fā)出的單調(diào)的“滴滴”聲變得清晰了一些。我努力聚焦視線,
眼前晃動的白影漸漸清晰了一些,是穿著護(hù)士服的人。她們圍在床邊,
動作麻利地檢查著旁邊的儀器,小聲交談著什么。頭……好痛。像是被無數(shù)根鋼針同時穿刺,
每一次心跳都牽扯著劇烈的痛楚。太陽穴的位置突突地跳著。喉嚨干得冒火,
每一次吞咽都像咽下粗糙的沙礫,帶來撕裂般的疼痛。我在哪里?發(fā)生了什么?
記憶像被攪碎的玻璃,一片混亂。
只有模糊的、令人心悸的恐懼感和冰冷刺骨的地面觸感殘留在意識深處。
“水……” 喉嚨里艱難地擠出一點嘶啞的氣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疤K小姐,
您還不能喝水?!?一個溫和的女聲靠近,是護(hù)士。她俯下身,
用沾濕的棉簽小心地潤著我的嘴唇,清涼的水分帶來一絲短暫的慰藉?!澳鷦傋鐾晔中g(shù),
需要觀察。別急,慢慢來?!笔中g(shù)?什么手術(shù)?我茫然地看著護(hù)士模糊的臉,
巨大的困惑和虛弱感席卷而來。嘴唇翕動著,想再問點什么,卻連發(fā)出聲音的力氣都沒有。
就在這時,病房的門被猛地從外面推開!那聲音很大,帶著一種失控的力道,
撞在墻上發(fā)出“砰”的一聲悶響,瞬間打破了病房里剛剛恢復(fù)的、小心翼翼的安靜。
一個高大的、帶著一身凜冽寒氣的黑色身影,如同風(fēng)暴般卷了進(jìn)來。他走得很快,
步子又大又急,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幾步就跨到了我的床邊。
皮鞋踏在光潔的地板上,發(fā)出沉重而急促的回響,敲打在每個人的神經(jīng)上。
我的視線還有些模糊,只能看到一個輪廓。很高,穿著剪裁精良的黑色大衣,
肩頭似乎還沾著室外的濕氣。他帶來一股強(qiáng)烈的、混合著雪松和煙草的冷冽氣息,
瞬間侵占了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這股氣息……很熟悉。熟悉到讓我的心臟在虛弱的胸腔里,
驟然縮緊了一下。隨之而來的,是一種莫名的、深沉的恐慌,像冰冷的藤蔓纏繞上來。
他停在了床邊,很近。擋住了部分光線,投下一片濃重的陰影,將我籠罩其中。
那陰影帶著一種沉重的壓力。我努力地、極其艱難地抬起沉重的眼皮,視線一點點向上移動。
掠過他筆挺大衣的下擺,掠過系得一絲不茍的領(lǐng)帶結(jié),掠過緊繃的下頜線……終于,
對上了一雙眼睛。那雙眼睛……布滿了駭人的紅血絲,眼下一片深重的青黑,
像是熬了無數(shù)個通宵,
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疲憊和……某種我無法理解的、濃得化不開的痛楚?
他的臉色是前所未有的蒼白,甚至透著一股灰敗,嘴唇緊抿成一條僵硬的直線,
下頜的肌肉因為用力而微微抽動著。這張臉……無比熟悉。每一個棱角,每一分冷峻,
都曾是我無數(shù)個日夜凝望、揣摩的對象。傅承聿。這個名字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混沌的腦海。
隨之而來的,卻是更深、更徹底的茫然。他怎么會在這里?用這樣……狼狽又可怕的樣子?
記憶的碎片依舊混亂不堪。離婚協(xié)議?冰冷的街道?刺眼的白光?
劇烈的撞擊和疼痛……劇烈的頭痛再次襲來,太陽穴突突直跳。我蹙緊了眉頭,
下意識地想要避開他那雙充滿血絲、帶著強(qiáng)烈壓迫感的眼睛。他似乎察覺到了我的抗拒,
身體猛地前傾,雙手重重地?fù)卧诹宋业牟〈矁蓚?cè)!金屬的床架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細(xì)微呻吟。
他俯下身,那張疲憊而扭曲的臉龐瞬間逼近,幾乎要貼上我的臉。
他身上那股強(qiáng)烈的、混合著煙味的雪松氣息,霸道地沖入我的鼻腔,帶著一種絕望的侵略性。
“蘇念!” 他的聲音嘶啞得可怕,像是砂紙磨過粗糙的木頭,
每一個字都帶著撕裂般的重量,重重砸在死寂的病房里?!翱粗遥「嬖V我你沒事!說話!
”那聲音里蘊(yùn)含的某種近乎崩潰的情緒,像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了我的心口。
恐懼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殘存的意識。我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狂暴的姿態(tài)嚇住了,
身體無法控制地微微顫抖起來。頭更痛了?;靵y的碎片在腦海中瘋狂沖撞,
卻無法拼湊出任何連貫的畫面。他是誰?他為什么這么痛苦?為什么這么可怕地看著我?
我做了什么?巨大的恐慌和茫然徹底攫住了我。我用盡全身僅存的力氣,
在氧氣面罩下艱難地喘息著,避開他灼熱得幾乎要將我點燃的目光。
喉嚨里發(fā)出微弱而破碎的氣音,帶著全然的、不知所措的茫然:“你……是誰?”這三個字,
輕飄飄的,帶著病人特有的虛弱和沙啞,卻像三道驚雷,狠狠劈在傅承聿的頭頂。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靜。他那雙布滿駭人紅血絲、死死盯著我的眼睛,瞳孔在瞬間急劇收縮,
如同遭遇了最恐怖的襲擊。支撐在病床兩側(cè)的手臂,肌肉猛地繃緊,爆出清晰的青筋,
指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捏得咯咯作響,慘白一片。他臉上那種混雜著痛苦、焦灼和瘋狂的神情,
在剎那間凝固了,隨即被一種純粹的、難以置信的震駭所取代。
像是被一柄無形的巨錘迎面擊中,他高大的身軀猛地晃了一下,腳下踉蹌,幾乎站立不穩(wěn)。
“蘇念……” 他嘶啞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一種瀕死般的顫抖,
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是從喉嚨深處硬生生擠出來的,“你……你說什么?
”巨大的恐懼和茫然讓我下意識地想要蜷縮起來,可身體被固定著,動彈不得。
我只能艱難地轉(zhuǎn)動眼球,避開他那雙仿佛要將我吞噬的、充滿震駭和痛苦的眼睛,
目光落在自己打著厚重石膏的左腿上。那冰冷的白色石膏,像一道陌生的枷鎖。
“我……” 氧氣面罩下,我的聲音微弱而斷續(xù),帶著全然的困惑,
“……我的腿……怎么了?我……這是哪里?
” 我的視線茫然地掃過病房里冰冷的儀器、刺眼的白墻,
最終落回他那張因極度震驚而扭曲的臉上,眼神空洞得像初生的嬰兒,“你……到底是誰?
為什么……在這里?”最后一句問話,徹底擊碎了他強(qiáng)撐的壁壘?!拔沂钦l?
” 傅承聿猛地直起身,像是被這句話狠狠刺痛,發(fā)出一聲短促而痛苦至極的嘶吼。
他布滿血絲的眼中瞬間涌上一種近乎絕望的瘋狂,猛地伸手,
粗暴地探向病床旁邊的金屬床頭柜!柜子上,
放著護(hù)士剛剛整理好的、一個裝著少量個人物品的透明塑封袋。他看也不看,
一把抓起那個袋子,發(fā)了瘋似的撕扯著!塑料發(fā)出刺耳的碎裂聲。
里面的東西散落出來——一支用舊的唇膏,一個樸素的鑰匙扣,
還有……幾頁折疊起來的、邊緣鋒利的雪白紙張。正是那份離婚協(xié)議書!
他看也沒看其他東西,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又像是抓住最灼熱的烙鐵,
猛地將那幾頁紙抽了出來!動作狂亂,帶著毀滅一切的氣勢?!翱辞宄 ?他嘶吼著,
聲音已經(jīng)完全變了調(diào),像受傷野獸的咆哮。他雙手抓住那份協(xié)議,用盡全身的力氣,
當(dāng)著我的面,狠狠地撕扯!“嗤啦——!嗤啦——!”雪白的紙張在狂暴的力量下脆弱不堪,
瞬間被撕成無數(shù)鋒利的碎片!紙屑如同絕望的雪片,紛紛揚(yáng)揚(yáng),
瘋狂地灑落在我的病床上、蓋在我身上的白色被單上,甚至有幾片落在了我打著石膏的腿上,
帶著冰冷的觸感。他像一頭徹底失控的困獸,胸膛劇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通紅的雙眼死死盯著我,里面翻涌著駭人的風(fēng)暴——痛苦、恐慌、憤怒,
還有一種被逼到絕境的瘋狂。“沒有這個!從來就沒有!” 他幾乎是咆哮著,
每一個字都噴濺著絕望的火焰,高大的身軀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他猛地俯身,
雙手重重地?fù)卧谖疑眢w兩側(cè)的床沿上,冰冷的金屬床架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
他布滿血絲的眼睛近在咫尺,死死鎖住我茫然無措的瞳孔,一字一句,
如同用燒紅的烙鐵刻下烙?。骸拔沂歉党许?!是你丈夫!聽見沒有?我是你丈夫!
”“丈夫”兩個字,被他吼得聲嘶力竭,在死寂的病房里反復(fù)撞擊、回蕩,
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玉石俱焚般的絕望。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紙屑,如同冰冷的雪片,
無聲地飄落在白色的被單上,落在打著石膏的腿上。幾片鋒利的邊緣,
甚至刮過我裸露在外的腳踝皮膚,帶來細(xì)微的刺痛??蛇@點刺痛,
遠(yuǎn)不及眼前這個男人眼中那近乎毀滅的瘋狂來得震撼。丈夫?
這個陌生的、帶著強(qiáng)烈占有意味的詞語,像一塊沉重的巨石,
狠狠砸進(jìn)我一片空白的腦海深處,只激起一片茫然的水花和更加劇烈的頭痛。
我看著他因極度痛苦而扭曲的臉,看著他布滿血絲、幾乎要滴出血來的眼睛,
看著他額角暴起的青筋……一種源自本能的、巨大的恐懼感攫住了我。這個人……好可怕。
我下意識地想往后縮,想逃離這令人窒息的壓力和瘋狂??缮眢w被禁錮在病床上,
只有手指能微微蜷縮,徒勞地揪緊了身下的床單。氧氣面罩下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淺薄,
每一次吸氣都牽扯著胸腔的悶痛。“不……” 我艱難地從喉嚨里擠出一點微弱的氣音,
帶著全然的抗拒和恐懼,“不是……我不認(rèn)識你……”這句話,像是點燃了最后的炸藥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