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br>
周燼突然按住她的胳膊，“再擦桌面都要被你磨穿了?！?br>
他抽走紙巾隨手丟向垃圾桶。

聽到后排同學(xué)的竊笑，林蕓立刻低頭解釋：“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話音未落，周燼嗤笑著打斷了她“坐好。”

他踢開腳邊的書包給她騰了個位置，繼續(xù)低頭涂畫桌子上的涂鴉，不再看她一眼。

林蕓如蒙大郝般坐下，她小心翼翼的把書包里的書本放在抽屜里，生怕吵到一旁的周燼，瞥見周燼袖口處的傷口時，她鬼使神差摸出包里的卡通創(chuàng)可貼，“你、你的傷口流血了，我?guī)Я藙?chuàng)可貼……”話還沒說完就被周燼冷漠的眼神截斷，她慌忙縮手“對不起，我不該多嘴的?！?br>
周燼別過臉，把畫到一半的骷顱頭涂成了紅色。

周燼聽見布料摩擦的窸窣聲，余光瞥見林蕓低垂著頭，脖頸彎成脆弱的弧度，整個人仿佛要把自己縮進(jìn)校服里。

上課鈴?fù)蝗豁懫穑@得林蕓渾身一顫，后排的沈源川拍了拍周燼，往周燼懷里丟了一根煙，“周哥，今天下午有體育課，打球嗎？”

“行啊，你去搶場子”沈源川怪笑著勾住周燼的肩膀，“老地方見？

輸?shù)娜苏埑钥敬　?br>
剛說完，班主任就抱著教案板著臉站在教室門口，煙還沒捂熱就被周燼彈進(jìn)抽屜，他漫不經(jīng)心的轉(zhuǎn)著鋼筆，卻瞥見林蕓把課本都摞得整整齊齊的，連橡皮檫都放在鉛筆的右側(cè)，他轉(zhuǎn)筆的動作頓了頓。

數(shù)學(xué)課講三角函數(shù)時，周燼正低著頭抄筆記，發(fā)現(xiàn)草稿紙最角落不知何時多了一行小字“你用紅色筆記重點(diǎn)會更清楚一點(diǎn)?！?br>
字跡工整得像印刷字，旁邊還畫了一個小笑臉，周燼扯了扯嘴角，用黑色的記號筆把笑臉畫成哭臉。

午休時，林蕓正趴在課桌上休息，周燼咬著吸管喝可樂，突然瞥見她校服領(lǐng)口滑落，鎖骨下方隱約露出紅色的疤痕。

他猛地起身，在全班的注視下把校服甩在林蕓桌上，“借你擋陽光?！?br>
沈源川湊過來擠眉弄眼：“周哥這么體貼？”

周燼踹了他一腳，卻在經(jīng)過小賣部時鬼使神差買了盒創(chuàng)可貼。

回到教室，他把創(chuàng)可貼拍在林蕓桌上，惡聲惡氣：“笨手笨腳的，自己備用?！?br>
轉(zhuǎn)身時沒看見林蕓攥著創(chuàng)可貼，微微發(fā)抖，眼眶突然泛起水光。

這是除了奶奶以外，第一次有人關(guān)心她。

媽媽總說她矯情，爸爸嫌她丟人。

眼眶發(fā)紅的瞬間，她慌忙低下頭，看著這盒創(chuàng)可貼有種莫名的心酸感。

她在心里發(fā)誓般重復(fù)：我要對他好，要千百倍地對他好。

這是討好型人格刻進(jìn)骨子里的本能，只要有人對她好，她就想掏心掏肺的對別人好。

林蕓偷偷抬頭，望著周燼離去的背影，他走路時帶著股漫不經(jīng)心的痞氣。

午休結(jié)束鈴響起后，林蕓攥著奶奶給的零花錢沖出教室，來到小賣部貨架前，她紅著臉避開小賣部老板的目光，把所有創(chuàng)可貼都掃進(jìn)籃子。

付款時手還在微微發(fā)抖，卻有固執(zhí)地又加了包糖果，因為不知道周燼喜歡吃哪個口味她又把所有味道各買了一遍。

回到課室時，林蕓懷里的塑料袋沉甸甸的，每走一步都能糖果包裝紙的聲音沙沙作響。

周燼依舊趴在桌子上，林蕓像只偷食的貓踮著腳靠近，先把創(chuàng)可貼整整齊齊的擺在周燼的課桌上，又把五顏六色的糖果袋輕輕放在他的桌上。

“你在干嘛？”

沙啞的男聲突然響起，嚇得林蕓猛地后退半步。

周燼撐起身子，眼里還帶著一絲困意，他目光掃過鋪滿整張桌子的糖果袋，突然輕笑出聲：“你要開店？

買那么多東西?！?br>
林蕓漲紅著臉要收東西，卻被周燼一把抓住，“笨成這樣?！?br>
他慢條斯理的拆開橘子味的軟糖包裝，“下次首接問，省得浪費(fèi)錢?！?br>
說罷抓起整袋糖果塞進(jìn)她抽屜，“還不坐下記筆記？”

林蕓僵在原地，看著周燼重新趴會桌上，她緩緩坐回位置，指尖無意識地磨挲著抽屜里的那袋糖果。

邊角的塑料硌得她的掌心發(fā)癢。

下午第一節(jié)課時，粉筆在黑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響，她卻一個字也聽不進(jìn)去，目光總是不受控制的偷瞄一旁的同桌。

下課后，周燼抬手揉了揉后頸，林蕓無意間看見他手腕處的繃帶下的血跡又滲了出來，從書包里摸出酒精棉片，猶豫再三后輕輕扯了一下周燼的衣角，周燼偏頭看向她時，眼神帶著不耐，卻在看到她手里拿著酒精棉片的時候愣住了。

“我、我?guī)湍闾幚硪幌聜诎??！?br>
她的聲音輕地像蚊子叫，“不會很疼的?！?br>
周燼盯著她泛紅的耳尖，突然坐首了身體。

林蕓小心翼翼地解開他的袖口，消毒時被周燼突然靠近時動作嚇得一顫，“抖什么？

又不會吃了你。”

他嘴上那么說，卻又一動不動地配合她，任由她笨拙得包扎。

林蕓在包扎時發(fā)現(xiàn)了周燼內(nèi)側(cè)也有一道疤痕，像條褪色的蜈蚣。

她手指頓了頓，聽見周燼低聲說：“別看?！?br>
語氣里帶著局促。

林蕓的手微微發(fā)顫，卻固執(zhí)的將他的手拖得更穩(wěn)，她深吸一口氣，聲音雖輕卻帶著破釜沉舟勇氣：“你別怕，”她突然利落的擼起袖子：“我們坦誠相見，我也有?！?br>
周燼瞳孔驟縮，想要抽回手的動作僵在半空。

林蕓盯著他的眼睛，指尖輕輕點(diǎn)過自己的傷口：“疼嗎？

我這道……縫了十七針?！?br>
她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所以你不用藏著，疼就喊出來，我聽得見。”

周燼死死地盯著林蕓手腕上的疤痕。

過了許久，他突然低笑出聲，聲音里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沙啞：“行了，朋友之間的別說這些。”

他反手扣住林蕓的手腕，“以后誰找你麻煩，報我名字?！?br>
林蕓聽到“朋友”兩個字，鼻子一酸，眼淚啪嗒掉進(jìn)周燼的手背上。

周燼嚇得手一抖，繃帶差點(diǎn)散開：“別哭啊！”

他手忙腳亂的拿校服袖子擦她的臉。

“真的算朋友嗎？”

她攥緊他的手腕，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校服袖口緩緩滑落，露出胳膊上的疤——淺色的是初中時被霸凌者用美工刀劃的，而那些深色的，是無數(shù)個崩潰夜晚里，她用修眉刀在皮膚上劃下的痕跡。

周燼的眼神瞬間冷下來，盯著那些疤痕，想起以前在巷子里看見野貓被欺負(fù)時，也是這樣滿身傷口卻只會瑟縮著躲起來。

他突然反手扣住她的手，力道大得讓她一愣：“算！

誰再敢碰你，我把他骨頭都碾碎！”

這句話像根刺一樣扎進(jìn)她心里，她慌忙低下頭，肩頭劇烈地顫動，淚水無聲的砸在他手背上。

從前被霸凌時，老師說她“不夠大度”，父母讓她“別小題大做”，就連深夜里劃下傷口，也只能咬著被子悶聲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