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哲看著歐陽一臉疑惑的表情無奈的笑了笑，但這份笑意轉(zhuǎn)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職業(yè)性的警惕。

他銳利的目光掃過門外的走廊，又迅速落回歐陽蒼白的臉上。

“現(xiàn)在沒時間給你慢慢消化了，歐陽小姐?！?br>
楊哲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不容置疑的緊迫感，“那東西跑了，而且受了驚，它現(xiàn)在要么會躲起來舔傷口，要么……會變得非常危險。

它知道我在這里，也知道你看見了它。

你覺得它會選哪條路？”

歐陽胃里又是一陣抽搐，這次不是因為惡心，而是純粹的恐懼。

她順著楊哲的目光看向大門，門外的樓道里死一般的寂靜，這種死寂比任何噪音都更讓人窒息。

“那…那是什么東西？”

歐陽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她下意識地后退一步，背脊緊緊貼在冰冷的墻壁上，仿佛那能給她一絲虛幻的安全感。

“一種靠掠奪血肉和人皮維持形體的‘畫皮鬼’，”楊哲一邊快速解釋，一邊動作麻利地從他那件沾著不明污漬的外套內(nèi)袋里掏出幾個小巧的東西。

歐陽看不清具體是什么，只隱約看到似乎是幾枚刻著復雜紋路的銅錢，還有一小卷紅線。

“它們擅長模仿，喜歡在夜里潛入獨居者的家，剝皮、占據(jù)，然后頂著受害者的身份活動，尋找下一個目標。”

“剝皮……”歐陽想到剛才那粘稠滑膩的人皮觸感，又是一陣干嘔。

她強迫自己轉(zhuǎn)移注意力，看著楊哲的動作：“你…你在做什么？”

“做點臨時防御，希望還來得及?！?br>
楊哲蹲下身，手指靈巧地將一枚銅錢按在門框內(nèi)側(cè)靠近地面的位置，又迅速將紅線纏繞在門把手和門框上特定的幾個點。

他的動作快而精準，帶著一種訓練有素的流暢感。

“這東西受了傷，又暴露了，它要么逃之夭夭，要么會變得極其瘋狂。

它會渴望新鮮的血肉來修補自身，也會想要除掉目擊者。

很不幸，我們倆現(xiàn)在都是它的目標?！?br>
他站起身，側(cè)耳傾聽著門外的動靜，眉頭緊鎖。

“太安靜了……不對勁。”

他低聲自語，眼神銳利如鷹隼般掃視著貓眼孔洞。

就在這時——“砰！

哐當——！”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猛地從樓上傳來，緊接著是重物翻滾下樓梯的嘈雜聲響，中間夾雜著某種令人牙酸的、仿佛濕漉漉的破布被拖拽的摩擦聲。

歐陽嚇得差點尖叫出聲，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驚恐地望向楊哲。

楊哲的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

“媽的！”

他低罵一聲，眼神里充滿了懊惱和憤怒，“它在‘喚醒’存貨！”

“喚醒…存貨？”

歐陽的聲音從指縫里擠出來。

“它在這里盤踞了幾天，你以為只殺了老王一個？”

楊哲的語氣冰冷，“那些被它剝了皮、吸干了血肉的受害者，它們的‘空殼’會被它藏起來，像儲備糧或者……備用工具。

現(xiàn)在它受傷了，需要血肉修補，也需要幫手對付我們。

它在喚醒那些被它藏在樓里的‘東西’！”

仿佛是為了印證楊哲的話，樓梯間里開始響起更多雜亂的、拖沓的腳步聲。

不止一個！

它們僵硬地移動著，從不同的樓層，朝著同一個方向——歐陽家的門口——匯聚而來。

腳步聲沉重而遲鈍，帶著一種非人的滯澀感，伴隨著低沉的、意義不明的咕嚕聲，如同野獸喉嚨里的低吼，在寂靜的樓道里回蕩，層層疊疊地壓迫著人的神經(jīng)。

“咚…咚…咚…嗬…嗬…咕?！边@些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帶著濃重的惡意和死亡的腐朽氣息。

楊哲猛地轉(zhuǎn)身，一把將還處在巨大恐懼中無法動彈的歐陽拽離門口，推到客廳相對空曠的中央。

他自己則迅速背靠墻壁，站在玄關通往客廳的拐角處，這是一個既能觀察門口動態(tài)又能防止被第一時間撲倒的位置。

他反手從后腰又抽出了一把更長的、刀身泛著幽冷寒光的匕首，與之前那把短刀交叉握在手中，眼神如同出鞘的利刃，死死盯著那扇被紅線纏繞的防盜門。

“歐陽小姐，”楊哲的聲音低沉而充滿力量，帶著一種在絕境中淬煉出的冰冷鎮(zhèn)定，“現(xiàn)在，把你手機拿出來，解鎖，然后丟給我。

快！”

歐陽如夢初醒，手忙腳亂地在包里翻找，顫抖的手指幾乎握不住光滑的手機。

她終于摸到手機，胡亂地用指紋解鎖，然后像扔燙手山芋一樣扔向楊哲。

楊哲頭也不回，精準地單手接住。

“躲到臥室去！

鎖好門！

用東西頂?。?br>
除非我叫你，否則絕對不要出來！

也不要發(fā)出任何聲音！”

楊哲語速極快地命令道，同時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飛快地點按著，似乎在輸入什么信息。

“記住，無論外面聽到什么聲音，都別開門！”

他話音剛落，門外那些拖沓、沉重的腳步聲和詭異的低吼聲驟然停在了歐陽家的門口。

一片死寂，仿佛暴風雨前令人窒息的寧靜。

緊接著——“砰！”

“砰！

砰！

砰！”

猛烈的撞擊聲如同重錘，狠狠砸在防盜門上！

整扇門連同門框都劇烈地震動起來，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那絕不是一個人在撞門，而是好幾個沉重的軀體在同時瘋狂地沖撞！

門上楊哲剛剛布下的紅線瞬間繃緊，發(fā)出細微的、如同琴弦被撥動的嗡鳴聲，幾枚按在門框上的銅錢也微微震顫起來，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微弱卻堅定的金色光暈。

這些光暈似乎形成了一道無形的屏障，每一次撞擊都讓那光暈劇烈地波動，但暫時擋住了外面的沖擊。

“吼——！”

一聲充滿暴戾和痛苦的嘶吼穿透門板，尖銳刺耳，完全不似人聲！

楊哲眼神一凜，身體微微前傾，如同一頭蓄勢待發(fā)的獵豹。

他左手緊握的短刀刀尖微微下壓，右手的長匕橫在胸前，嘴角卻勾起一抹近乎瘋狂的、帶著血腥味的冷笑。

“來吧，雜碎們！”

他低聲咆哮，聲音不大，卻充滿了斬釘截鐵的決絕，“看看是你們的皮硬，還是我的刀快！”

門外的撞擊聲更加狂暴，混雜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聲和咆哮，仿佛一群饑餓的野獸正在瘋狂撕咬獵物。

銅錢的光芒閃爍得越來越急促，紅線的嗡鳴聲也愈發(fā)尖銳刺耳，如同垂死的悲鳴。

門板在猛烈的沖擊下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嘎吱聲，門框邊緣的石灰簌簌落下。

歐陽的心跳幾乎要沖破胸膛，她連滾帶爬地沖向臥室，用盡全身力氣關上房門，反鎖，然后瘋了一樣將沉重的梳妝臺、椅子一股腦地推到門后頂住。

做完這一切，她背靠著被堵死的門板，癱軟地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雙手死死捂住耳朵，卻無法隔絕門外那如同地獄傳來的恐怖聲響和楊哲那帶著血腥戰(zhàn)意的低吼。

黑暗的臥室里，只有她粗重而絕望的喘息聲。

她知道，楊哲正獨自一人在門外，為她擋住那來自地獄的狂潮。

生與死的界限，就在那扇搖搖欲墜的門外，薄如蟬翼。